在陕南的群山里，藏着这样一处地方——它不像名山大川那般张扬，却像一壶陈年的老酒，初尝醇厚，再品回甘，越往深处走，越能咂摸出些质朴的韵味来。
汉江源的山，像一只陈年的陶罐。那些起伏的山脊线，是窑火里烧出的粗粝纹路。灰褐色的山岩裹着青苔，像罐身上斑驳的釉彩。偶尔有几棵歪脖子松树从崖缝里钻出来，活像陶罐口冒出的野花。这样的山不讲究精巧，却把几千年的日月星辰都装进肚子里，在石缝间酿着草木的沉香。
山涧的水，是泡了百年的老茶。从香坝流出来的清泉，带着青苔和落叶的涩，却在七拐八弯的峡谷里慢慢沉淀出甜味。蹲下来掬一捧水，指缝里淌过的凉意，像极了老茶馆里泡透的茶汤。那些被水流磨圆的鹅卵石，就是沉在碗底的茶叶渣，静静讲着光阴的故事。
林间的石板路，是本翻旧了的线装书。青苔爬满石阶，如同宣纸上的水渍，石缝里钻出的蕨草，倒像是用毛笔勾出的批注。走在这条路上，能听见枯叶在脚下沙沙作响，那是山风翻动书页的声响。半山腰的飞虹桥，恰似书里夹着的一枚红叶书签。
最醉人的是这里的暮色。夕阳给山峦镀上酱釉色，雾霭从谷底升起，像酒坛里蒸腾的香气。归巢的鸟雀掠过林梢，翅膀扑棱声里带着微醺的踉跄。山脚下的老屋飘起炊烟，瓦片上落着几粒星子，恍惚间分不清是酒坛里的浮沫，还是天上掉下的盐粒。
有人说汉江源不够精致。可真正懂酒的人都知道，最上头的滋味，往往藏在最粗陶的酒坛里。这里的石头会唱歌，溪水会写诗，连山风都带着陈酿的尾调——你若想尝一口大山的真味，不妨来这里醉上一回。
